法国电影人教会了我们什么?
从2009年项目启动算起，让-雅克·阿诺用了5年时间拍摄《狼图腾》。5年间，他主要在两件事情上耗费了大量工夫：一是研究剧本，二是养狼。
法国导演习惯于精耕细作的拍片方式，所以曾执导过《情人》《兵临城下》等名作的阿诺并不认为为了打磨一部影片花费5年时间，有多么不可思议。然而在许多中国电影人看来，《狼图腾》拍得实在是太慢了，主流的观点是：中国电影市场的潮流瞬息万变，今天流行古装大片，明天就时兴“小妞电影”了，慢一步都可能会错过公映的最好时机。但在阿诺看来，对于好电影而言，任何时候公映都是好时机。“在30多年的导演生涯中，我只拍了12部影片，几乎每部都耗时漫长。”阿诺说，“我的长片处女作《高歌胜利》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那部影片耗时7年。”
与狼结成“合作伙伴”关系
阿诺的慢，是有道理的。“重大的电影项目往往都很耗时，我们不得不用5年拍摄《狼图腾》。”阿诺说，自己花费了一年时间进行前期调研和剧本写作，与此同时，他还在这一年中挑选演员，并让他们试演某些场景。“写剧本是一项艰巨的任务，更是一项精细的重建工作，每一幕都马虎不得。”阿诺说，“我需要整体考虑场景的选择，2500个画面的故事板，每幅我都会认真审阅。”
除了季节、天气对影片拍摄进度的影响，养狼是摆在阿诺面前最大的难题。“主要场景在野外拍摄，且涉及动物的电影，耗时会远远高过其他类型影片。”阿诺表示，“狼是尤其困难的拍摄对象，它们既难以驯服，又容易受到惊吓，并且十分危险。”为了缩短工期、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制片方曾提出以CGI技术代替真狼演出，阿诺当即就否决了。
“特效再真实，也无法模拟出狼眼睛中的野性。我不想让《狼图腾》成为动画电影。只有在遇到狼无法实现的动作，或可能会给狼造成危险的场景时，我才会使用CGI技术。”阿诺说，“狼在我的电影中不应当作为特效存在，而应该作为演员存在。”在这种观念的指导下，《狼图腾》中90%有狼的场景都是由真狼演出的。从没见过摄影机的狼群，看到机器后常常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为此，阿诺从加拿大请来了世界顶级的驯狼师，用两年半的时间训练狼。“我们就像建立起了一个动物园，让狼能够无拘无束地生活。”阿诺说。
所有出现狼的场景阿诺都会带驯狼师到现场，告知他自己想要拍摄的角度、效果，以及之所以这么拍的原因。“狼是很好的演员，它们真挚的表演，也有助于我指导真人演员，引导他们在镜头前用真情去演绎。”阿诺表示，“如果你足够认真地观察狼，就会察觉到它们的感情——愤怒、喜悦、渴求等等，这与人的感情别无二致。”
于是，阿诺与他的团队创造了很多他口中的“迷人场景”。“例如主人公陈阵第一次发现小狼并开始喂养它的那场戏，我们就花费了大量精力拍摄，试图还原人与狼第一次心灵相通时的情境。”阿诺表示，“我不是魔法师，没有能力命令狼执行我的思想，但我有耐心和驯兽师一起与这些充满野性的动物建立起‘合作伙伴’关系。当我们开始交流时，我就拿起摄影机进行捕捉。”
在电影中真诚地做回自己
5年前，当让-雅克·阿诺决定接手《狼图腾》项目时，曾面临着来自各方的质疑：“一个喝惯咖啡、衣着优雅的法国人，怎么能拍得出内蒙古草原上野狼的风骨?”但阿诺却并不认为文化上的隔膜会让自己的创作之路布满荆棘。“任何伟大的故事都不关乎民族与国家，而关乎人类和人性。”阿诺说。
更何况，阿诺也曾有过与小说《狼图腾》作者姜戎类似的经历。从法国高等电影学院毕业后，阿诺被送到非洲的喀麦隆从军，“当时我跟被下放到内蒙古的姜戎心态一样，必须勇敢地去面对一个完全陌生并且充满野性的环境。”阿诺说。初到非洲的阿诺完全不适应那里的自然和人文环境，但很快就发现那是一片全新的天地：“非洲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同动物比邻而居，这种平衡感会让人变得无比谦恭。”
正是在喀麦隆那样一个完全没有电影市场，甚至不存在金钱回报的环境下，阿诺拍摄了自己的处女作《高歌胜利》。“我创作的源头，其实就是为世界的本质着迷，为人的本质着迷。”阿诺认为，《狼图腾》打动自己的原因，也是因为小说原作描绘了一幅“令人着迷的人与自然由对抗走向和谐的图景”。“与其说我是被中国这个巨大的市场吸引来的，不如说我是为了自己的兴趣而接拍《狼图腾》。”阿诺说，“而越是个人化的故事，往往越是全世界共通的故事。”
阿诺坦言，自己并不了解中国的电影市场，他也不会刻意去迎合市场的需求。“你不可能了解每个观众的性格以及爱好。假如你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让北京朝阳区某条街道上的某个人喜欢自己的作品，那你还是别拍电影了。你所能做的，只是在电影中真诚地做回自己而已。”阿诺表示，“如果你用心去创作，就一定能打动观众。”在阿诺看来，这才是拍电影最好的方法：“就好像谈恋爱，那种费尽心力地揣测对方心理的爱情大多难以长久，反而是双方都坦诚相对的爱情才更加坚固。”
尽管背负着巨额投资、漫长制作周期的压力，但阿诺并不为即将于明年2月公映的《狼图腾》的票房感到担忧，充分展现出了法国人特有的优雅与从容。“如今全世界的电影市场都在模仿好莱坞，试图炮制更多更卖钱的电影，而不是倾力制作更好的电影。但我坚信，一部真诚创作的好电影，总会为你赢得票房，以及人心。”阿诺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