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画家的世界情结
宋元水墨,不着华彩,是中国绘画史一大革命。一黑一白,就是一阴一阳,宇宙之道,朗然可观。但古典水墨,抒写文人士大夫情趣—一种十分个人化的情思理趣,社会批判、时代沉思和对人类处境的关注,隐晦而淡漠。既如青藤、八大的作品或愤世嫉俗、或怀才不遇、或冷眼向人,也都不过是个人际遇、家国情怀的激情宣泄,缺乏时代的厚度。
近代以降,从徐蒋体系开始的新水墨,受西学东渐大环境的冲击和影响,水墨技法有跨越式的革新,题材也有丰富的开拓,古老的笔情墨趣严肃起来,沉重起来,人间苦难出现于画家笔下,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文化内涵尚停留于较浅层面。
王非的新水墨—时代的脸,却不仅让悠游天地、潇洒自然、寄情山水的水墨突然变脸,不仅关注和再现人间苦难,更是富于深度地审视世界,拷问时代。
不能用泼墨、不能用渲染、不能用任何技巧的精到和革新来解读王非的新水墨。得鱼忘筌,得兔忘蹄,当我们跳出王非新水墨的娴熟技巧时,我们看到的是一幅幅惊诧的图景。在王非的笔下,那如同行云流水般的水墨自然地幻化出的一张张面孔,承载着时代的重量,这重量,来自于世纪之交的人类处境。
当王非用水墨来展露世纪之交的人类处境时,水墨就被赋予了新的使命,就扮演了崇高悲壮的角色。这就是王非的新水墨。
从王非的《时代的脸》,我想起世纪末蒙克的《呐喊》,那张表现主义的脸,那张扭曲时空中惊恐万状的脸,萎缩的身躯,无助的尖叫,那是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之交人类的孤独惶恐和苦闷,是世界大战逼近时人类仿佛发自潜意识发自本能的惊惧。
我想起达利的《内战的预感》,那张超现实主义的脸,极度的痛苦、怪诞、恐怖、分解、碎片,背后是传统价值的解体,是一个大时代的呻吟。
王非的新水墨所勾勒的时代的脸,以东方笔墨的黑白的单纯,更简洁也更裸奔地展示了二十世纪与二十一世纪之交的人类处境。
时代的脸,新的世纪之交的新表情?焦灼、惶恐、诡谲、险恶、茫然、惊诧、呆若木鸡、瞠目结舌,……
那是大时代的小人物、还是小时代的大人物?
为什么是这样一些表情?是什么样的时代,逼出了这样一些表情?
是互联网时代。信息的轰炸、瞬息万变的世界,虚拟的红尘万种。网络的无所不在的笼罩,每个人都被裸露、被透明、被示众,置身于虚拟世界的莫名的恐惧、焦虑、无所适从。
是全球化时代。零距离的紧张,直面而不相亲,如同电梯间里的敌视和对峙,冲突积蓄于每一瞬间。
是混合的时代。传统现代后现代纠结、农业工业后工业交错的时代景观,光怪陆离,诡谲迷离,多元价值取向交织的生活洪流,令人们陷入空前的彷徨、苦闷和困惑。
于是,有了那一张张诡异的表情、喜怒之间、哭笑之间、醒醉之间、生死之间,……
无色彩的、黑白的表现更赤裸裸地暴露了人性的迷失、道德的沉沦、理性的困惑、紧张的思虑、愕然的对视。
王非的《脸》在拷问,在拷问这一切。
因此,我说,王非的新水墨,新在视角,新在关注,新在不同的审美风貌,新在强烈的批判意识。它挣扎于抽象和具象之间,处处流露出东方式的悲悯、水墨的温情。
环视我们这个时代,异化的力量渗透侵蚀一切,艺术、审美都被颠覆,都变成了附庸的商品,文化产品的精神属性荡然无存,权力的威慑和诱惑,不择手段,唯利是图地攫取文化市场的超额利润,导致文化产品的谄媚化、恶俗化、低级化。君不见,商业大潮席卷着笔情墨趣向着孔方兄狂奔。水墨陈陈相因,或媚或俗,了无新意,偶有大家,寥若晨星。出乖露丑,矫揉造作,批量生产,流水作业,全然丧失了艺术家的良知和风骨。古老的水墨,丧失了真情真趣,形同死蛇。
就在这水墨的末法时代,王非的新水墨异军突起,却使中国水墨进入现代表现的行列,
获得了世界身份,和人类真正对话。
这就是王非新水墨的文化价值。
中央民族大学哲学与宗教学院教授(博导)赵士林
简介
王非,生于安徽。中国新水墨画院副院长。清华大学当代艺术名家导师班导师。
多年来,王非致力于当代水墨的创作与实践,以独特的语言再现当代人的生存现状及其命运。其代表作《生的去向》、《镜像天庭》、《丰欲的困倦》印证了一代人对 中国水墨的探究和人文理想。王非以学者的姿态置身于艺术,以出世的心态面对生活。他深居简出,潜心创作,无论水墨的传统与现代,还是抽象与具象皆有深涉, 并取得较高的艺术成就。其作品先后参加北京第三届国际美术双年展、中国当代艺术文献展、2009年批评家年度提名展、今日中国美术大展、中国实践水墨艺术 巡回展等。并多次举办个人画展及画册出版、收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