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笔为杖,丈量童真维度
米芾跪在灵石前叩拜的瞬间,怀素凝视流云顿悟的刹那,古人用笔墨丈量的不仅是艺术的维度,更是童真的疆界。他们用狂草与行书搭建的天地里,住着未被世俗驯化的灵魂,恰似孩童用竹枝在大地上绘出的歪斜日轮,每一笔都闪耀着生命原初的灵光。
记得在京都醍醐寺的垂樱下,见过一群稚童用枯枝在砂砾上作画。他们画出的太阳有七只眼睛,河流是倒悬的彩虹,寺庙的飞檐上停着会唱歌的凤凰。这些在成人看来荒诞不经的笔触,却是生命最本真的模样。就像敦煌壁画中飞天衣袂的曲线,在千年风沙中依然保持着初绘时的灵动,因为那每一道弧线都承载着画工心中未染尘埃的赤诚。
徐渭的泼墨葡萄在宣纸上炸开时,我听见灵性的藤蔓穿透世俗尘埃的声响。这位"青藤门下走狗"笔下的枝叶,没有工笔的精微,却在酣畅淋漓的墨色间迸发出惊人的生命力。他画中的葡萄不是案头的清供,而是生命野性的图腾,就像孩童用泥巴捏成的神像,虽不成比例却充满神性。在东京飞鸟大会的展柜里,那尊三彩陶俑脸上的釉泪,何尝不是这种童真在时光中的凝结?
童真从来不是幼稚的代名词。八大山人笔下的游鱼翻着白眼,那是历经沧桑后的天真;金农的梅花开在墨色里,那是看尽繁华后的本真。他们用笔墨搭建的乌托邦中,童真是对抗世俗的铠甲,是灵魂最后的避难所。当我们在都市的钢筋森林里迷失方向,不妨像弘一法师在虎跑寺写下"悲欣交集"时那样,用孩子的眼光重新丈量这个世界。
暮色中的飞鸟艺术中心,玻璃幕墙映着孩童用竹枝画出的日轮。那轮红日虽不圆满,却在暮春的晚风中缓缓升起,将天空染成葡萄紫。这让我想起徐渭题在画上的诗句:"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或许真正的艺术,就是葆有这份永不泯灭的童真,让灵性的藤蔓在世俗尘埃中倔强生长,直到在时光的宣纸上开出最本真的花朵。